宾四生前曾以终生做一教师为荣。他办教育,主张“为学”与“做人”两者绝不可分。他自己也以此为终生努力的目标。
——钱穆先生夫人胡美琦《百感交集二十年》
(图为 钱穆先生在授课)
韩昌黎说:“师者,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。”今天我们在学校做教师的,再不传道。授业亦不是授传道之业,解惑亦不解对于道的惑。
——《人生十论》
天地君亲之下,有个师……来领导人遵守天道、地道、君道、亲道,教育的地位还远在政治地位之上。但到今天又变了,可以说我们今天只有在新式学校,像西方人般以教员为职业的,却再不见社会上有像前清以上一般的所谓师……今天则学校先生变成一低俸的职业了。
——《人生十论》
士之亲其师,尊其师,有过于其君。此不仅孔子、墨翟为然,下至如许行亦何莫不然。故在中国社会上,最受尊亲者,乃师而非君。乃在野之士,而非在朝之卿相。战国之时,仅七雄为大国,分别统治了整个全中国。而为之士为之师者,乃为当时全中国人所向往所仰慕。为君者又乌得与之比?乃使政治上层,亦不得不俯心下气,以尊贤而礼士。如颜斶见齐宣王,明告以士贵王不贵,而宣王亦无如之何。又如秦昭王见范睢,乃至长跪以乞言。当年七雄中,齐宣王秦昭王岂不更巍然为之魁首,而其尊贤下士有如此。如颜斶,如范睢,岂诚为当时一大贤上士?而齐、秦之君尊礼之如此。其最大之意义与价值,则在政治上层不敢自居为最尊最贵之地位,而自知尚有当尊当贵之过于彼者,其人不在远,即在其所统治之社会下层。
——《中国文化传统中之士》
(图为 钱穆先生在授课)
复有一事值得注意者,乃为皇帝宫中之经筵讲官制。王室教育,远自秦始皇帝使赵高教少子胡亥,汉高祖使叔孙通教太子孝惠帝,即已开始注意。此下贾谊力主太子教育之当郑重,实为汉代崇奖儒学启其机运。因重教育,则必重儒术。景帝武帝皆有师,而武帝师王臧,乃儒生。武帝尊儒,乃受其幼学影响。贾谊、董仲舒皆为王子师。而东汉明、章二帝在宫中为太子时之尊师向学,尤传为历史嘉话。但宋代则帝王亦从师,乃有经筵讲官之设置。经筵一名,亦始佛门,但宋代则有侍讲侍读诸臣为天子讲学之称。王荆公为侍讲,曰:“臣所讲是道,帝王当尊道,不当立而讲,帝王坐而听。”神宗依之,许其坐讲。及程伊川为讲官,亦争坐讲,哲宗亦许之。厥后明、清两代,皆有经筵进讲。以及历史上东宫教育太子之制度,皆值注意。
——《中国教育制度与教育思想》
中国社会有中国社会的一套,我们不该尽骂中国人奴性……扬州的西湖,因史可法遗迹而亦成为一名胜。史可法反满洲政府,但满洲皇帝并没有来禁止扬州社会建造史可法的遗迹。这还不够明白吗?天地君亲之下,有个师……来领导人遵守天道、地道、君道、亲道,教育的地位还远在政治地位之上。
——《人生十论》
中国则自来并无与政治对立之宗教,社会对政府又常抱一种尊崇心理,圣君贤相,常为中国社会上一种普遍希望,因此中国政权,乃是信托式的,而非契约式的。与西方社会传统意态大异。政府既接受了社会此种好意,亦必常站在自己谦抑地位,尊师重道,看重社会学术自由。
——《中国历史上之考试制度》